裴弘卿：“什么东西？”
“二十年前，虎怒向大梁投诚……仁宗亲手写的书信，上面有仁宗……对虎怒百姓可自决的承诺，也加盖有大梁国玉玺玺印……咳咳！老夫曾将其交给……旧友的后人保管……去……怡……阁找……玉……”
“怡芳阁？”云姝立马确认道，贾道平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下一瞬间，就又咳了些淤血出来。
云姝立马又问道：“去那里找谁？”
“如……玉……”吐出最后一个字时，远处隐约传来最后一道打更的声音，紧跟着，贾道平嘴角就漫出跟之前颜色不同的黑血来，双眼那点仅剩的光泽也跟着消逝了。
大概是因为他已经将这辈子挂在心上的事都安排妥当，离开的时候，嘴角亦是带着难以让人忽略的笑意，似是与这世上所有的不公都和解了。
他们按照贾道平的遗愿，寻了附近最高的一处几乎可以眺望到虎怒城全貌的山头，将逐渐冷下来的尸身埋进了那里的泥土之中。
裴弘卿脸上满是愧疚与自责：“我该早些出去阻止他们用刑的……”
方小先生摇了摇头，对他的话并不赞同：“将军实在不必自责，若是我还没在贾府外准备好马，将军就跟萧珩的人动了手，那不一定能在他们眼皮子下全身而退。其实城主早料到大梁皇室那兄弟二人不会放过他，所以自己提前找了可以减轻痛苦，但四日后必会毒发的毒药服下，免得自己一副老骨头还要受刑罚之苦。”
方小先生叹了一口气：“他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亲眼看到虎怒的百姓免于战乱之苦，若是他没被萧珩抓去，说不定现在虎怒已经是燕国的领土了，今日他走得也会更安心吧。”
“说起来，即使虎怒并未经历任何风波就顺利成为燕国属地，这也会让大梁皇室对城主起杀心，毕竟那两位并不像他们的父亲。”
说到这里，盘腿坐在地上刻着木牌上最后一字的方小先生又笑了笑：“与城主相识的这一年来，我就从未见过城主有怕过什么，我也是因他敢言敢做才决定进贾府当门客的，之前也是因为看到城主为了一众百姓敢于得罪大梁皇室的决心，才答应帮他送降书去燕军军营。没想到，堂堂城主也会有怕痛的时候，到底也是个血肉做成的人。”
云姝有些伤感地看着眼前那处已经被堆高的山包。
一道刻着「无双之士 千古流芳」的木牌随即被立在新坟前，方小先生将木牌往泥里压了压，又看向他们二人，道：“城主这一辈子活得比我遇到的任何一人都实在。名誉不能当饭吃，但向大梁投诚，虎怒的百姓就不会死伤，而且会获得自决的自由，所以他在二十年前做了投诚的决定。因为他是做决定的人，故而骂名自然也是由他一人扛着，此后大家提起虎怒，都会想起‘哦，那里出了个怕死的墙头草城主，连战场都不敢上，丢人’。”
他直起身子轻拍了几下衣服上的木屑：“或许城主也曾在意过，但比起那些鲜活的生命，这又算得了什么，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悲哀就是什么事都看得太透了，所以也没跟世俗绝大多数人那样娶妻生子，他知道自己的任何决定都可能让家里人感到痛苦。”
言及此，他转头看向裴弘卿：“希望将军不要辜负了城主对虎怒百姓的最后一片心意。另外，城主还托在下请求二位最后一件事--暂时不要将城主的死讯告知给如玉姑娘知晓，她若是知道了，定会想方设法让间接害死城主的大梁皇室偿命，城主不希望故人之女被卷入到这些无谓的事情里。”
说到后面，他脸上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见二人皆郑重点头应下后才低头拍了拍自己衣服后面的灰，待衣服稍微恢复整洁后，才对二人笑着作了个揖：“我已将贾府门客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两位，山遥水远，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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