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帐篷的最中央，姑衍·卓尔图张着双手，金帐里服侍大君衣食的几个女官为他穿上了一件贴身的羊毛背心，背心外又加了两层皮革，然后她们再一齐将一件铁甲套在了大君的身上，最后是铁甲外黑色的大髦，做完这一切后，女官的首领站在大君的面前，仔细地端视着大君，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君闭着眼睛挥挥手，像是挥退那些围绕在身边的苍蝇一样。女官们立即俯身行礼，一齐退出去，等到帐篷里的人都走光了以后，大君才睁开眼睛。他微微地吐着气，缓缓踱步走到了兰锜旁，从兰锜上拿下了沉甸甸的金刀。他看着金刀，抚摸着金刀上雕饰的花纹，粗糙的大手滑过金刀上五颜六色的宝石，这是一把多么华丽的弯刀啊，持着它的人就等于拥有了整片草原，是草原上尊贵的主人。
每一次姑衍摸到这把金刀时，脑海中都会想起一个人，那个像毒蛇一样的老人。姑衍至今都还记得那个老人挎着这把金刀耀武扬威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去的样子，那时候他的女儿就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的父亲，那是多么美的一个女人啊，就像是草原上娇嫩的花朵一样，皮肤嫩的好像都能挤出水来。在看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姑衍就下定了决心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后来羌贤部的秋猎大会结束以后，姑衍亲眼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少女指着自己对她的父亲说着悄悄话，那少女娇羞的模样让姑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那样的决心和满足感姑衍一生中也只体验过两次。可能是活的岁数多了，年纪大了见过的东西多了，人就越来越不容易满足，直到今天，姑衍在四下无人的时候都还在偷偷地想，如果他当初没有对这把金刀动心，那他现在的生活会不会更好？
“咳。”走进帐篷的莫顿看见正在对着兰锜发呆的哥哥，他把手凑到嘴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大君没有回头，他把金刀挎在腰间系好后，沉着声问：“怎么了？”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哥哥您了。”莫顿说。
“让那图番带着前军先行出发，今夜在晶丘扎营。”大君又走回到坐榻边坐下，在他走动时，铁甲上挂着的鳞片敲打在一起，发出泠泠作响的悦耳声。
“阿古玛找到了吗？”大君忽地又问。
莫顿摇了摇头：“还没有。”
大君沉默了，自从儿子扎木尔出事以后，女儿就再也没有在他的帐篷里出现过，大君也没有再见过阿古玛。阿古玛和扎木尔的关系一直很好，扎木尔出了事，姑衍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女儿。而阿古玛在扎木尔离世之后，像是乖巧了许多，再也不出去乱疯，每天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很多天连帐篷也没有出过。只是在姑衍率领大军出征的前一天，阿古玛帐篷里的女官哭哭啼啼地来到了金帐，跪下磕着头，说她把小公主弄丢了......
“出征的前一天吗？”大君低着头，默念着这句话，忽地，大君像是想到了什么，“派人回去，告诉他们不用找了。”
“不用找了？”莫顿惊疑不定，重复了一遍大君的话。
大君点点头，他很熟悉自己的女儿，“不用找了，我应该知道她在哪了。”
莫顿点点头，他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会，“按照计划，哈赤炎昨天就应该带着虎豹骑抵达了峡丘，今天应该已经交战了......哥哥为什么今天还要在峡丘扎营，我们可以急行军，明天早晨就能看见峡丘城的。”
“你不懂，我相信哈赤炎和我的虎豹骑，他们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拿下峡丘。我在晶丘扎营只是为了提防周人的反扑，在周人的反扑到来之前，勇士们需要有足够的休整去应付。”大君靠在坐榻上淡微微眯起双眼，“去告诉那图番，让他带着前军在晶丘扎好营寨，天黑之前我会带着剩下的人跟他会合。”
“是。”莫顿俯身，恭恭敬敬地行礼后退，准备退出帐篷。就在他退到门边转身时，从外边来的传令兵，火急火燎地撞上了莫顿。
撞翻了莫顿的传令兵并没有停下，他径直地扑倒在大君面前，“报，虎豹骑来消息了......”
大君睁开眼睛，身子也微微前倾，阴翳的眸子里流动着慑人的寒光，“说！”
“虎豹骑与昨日上午抵达峡丘城下，据哈赤炎将军的回报说，峡丘城已经修好了，比之前还要坚固......”传令兵咽了口唾沫，“哈赤炎将军派来人请示大君，是否要强攻？”
“这不可能！”
大君还未说话，站在门边的莫顿就冲了过来，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传令兵，看着他的脸咆哮着，为了攻破峡丘，上万草原勇士丢了性命，夷猨人苦心孤诣，就是想在汉人修好峡丘重镇之前攻破它，可是眼下才不过十几天，峡丘怎么就被修好了呢？
“莫顿！”大君低喝，他清楚莫顿的失态和懊恼，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峡丘重镇被修好，那就代表着之前在南方的上万草原勇士都白死了，那些幸苦也都付之东流......
大君看向了被莫顿拉着的那个传令兵，“你回去，告诉哈赤炎，让他带着虎豹骑在银泽等我，虎豹骑长于野战，攻城这种事情，不必白白的浪费精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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